Sacha

第十章    爱就一个字（下）

Loki瞪着台子上的Stark手机，就好像那手机里蕴藏着生命之究级意义似的。他的手指支着脸，食指无心地点着嘴唇。

两个星期过去了，Loki疯狂地想要给Tony电话，想要瞬移到他面前，听他说话，看着他，和他做，然后把他掐得离死只剩一口气。

但是不。Tony必须得先来找他，来恳求他，最好是跪着求。耐心可不是Loki拥有的美德之一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书桌哐当一声，Tony猛地惊醒。当Pepper把一堆沉重的书砸在你脑袋前的时候，谁还需要闹钟？

“你是个白痴。”

Tony抽了口气，眨巴眼睛看着Pepper。她站在他头顶上，衣着整齐，头发后梳，一只手叉腰，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击着。

Tony揉了揉眼睛，摸到自己的脸颊压出了键盘印子。

“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还是个新闻，”他说。“你为我工作多久了？”

“太久了，”她厉声说，双臂交叉在胸前，噘着嘴唇，Tony知道她这表情意味着麻烦来了。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。

“这次我又做了什么？”他问。

“你还用问？”

Tony低头盯着他的手，掸着键盘。

“你意识到你爱上了Loki，所以然后呢，你决定该是时候结束了？放弃了？”

“不，”Tony回答，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微弱。

Pepper弯下腰，直面他的脸。“Tony，”她说，愤怒软化成了恼火，“你不能再逃避这件事。先不提你恐惧承诺的问题，你需要记住，你对Loki有一种稳定化的影响。”

Tony怀疑地看着她。

“他当然不会承认的，”Pepper苦恼地继续说。“但是想想看。自从你们俩的关系确定后，他那些超级反派的事整个都停止了。你意识到了吗？你给了他一些他显然非常需要的东西，如果你不停地把他推开……”Pepper声音渐低，眼睛睁得大大地，摇摇头。

“太好了，”Tony喃喃自语。“所以，如果我搞砸了这件事，当他试图再次统治世界时，还得算在我头上？”

Pepper闭上眼睛，揉着额头。“Tony，”她说，“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。我说的是，他需要你。”她俯身倾向他的脸，补充道：“所以，像个男人点。”

Pepper转身离开，高跟鞋叮叮作响。

Tony凝视着半空中。她是对的，他知道，但是…

再等等吧，他决定了。他晚点会处理好的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Loki使用隐身术，站在人行道上，发出一声颤抖的叹息，让眼前扭曲的空间笼罩住自己。他的公寓寂静无声，像坟墓一样。无论是中庭的音乐还是电视对他都没有吸引力，但几个小时以来，他让两者同时刺耳地播放，只是为了对抗空虚。过了一阵子，连这些对他来说都已经只是白噪音了，他开始害怕了，太害怕接下来的寂静。

几个月来，Tony Stark一直令他分心，沉迷，激怒——一个无止境的迷。如果Tony知道Loki有多经常偷偷地观察他的动作和举止，并且想把他的大脑分解再放回去，看看它是如何工作的，他可能会跑得很远，很远。

而现在，Loki不得不离开他最喜欢的分心之物。在无聊和沉默之后，更加黑暗的东西来临了。

有一段时间，人群带来的感官超载使他平静，抑制了Loki双手的颤抖。但是夜幕降临了，人群越来越稀薄，直到…

死寂。

他经过的街灯落下的阴影扭曲着后退，在黑暗中，Loki看到了空洞——在他坠落时，经历过几个世纪同时又是几秒钟的世界缝隙。夜晚很暖和，但他颤抖着。

看看这个人类让你堕落成什么样了，一部分的他，生气地——总是生气地——厌恶地说。而你允许他这么做的。

“嘘，”Loki自语，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。连他的声音也颤抖起来。

总是那么软弱。

“闭嘴。”

比Thor软弱，现在甚至还比被神抛弃的人类软弱了。

“闭嘴！”

一个路过的男人吓了一跳，困惑地瞪视着空荡荡的夜晚，然后不确定地继续行路。Loki盯着他的背影，低声自语：“我不软弱。”

那么证明这点。

Loki再次闭了闭眼睛。“我不需要证明，”他说，但声音中并无一丝肯定。

看看你自己。他驯服了你。

Loki回想着他一直以来逃避的一切。“Odin的胡子啊，”他喃喃道。他放弃了扮演“超级反派”，他的生活方式，就只是为了获得一个人类的肯定。

一个抛弃了你的人类。

没有任何人类能够对他拥有这样的权力，是时候醒悟了。Tony显然在推开他，是时候让这个人类意识到——Loki说服自己——与神相比，他才没有他自负地以为的那么重要。

你知道你是谁。你是什么。

Loki感觉到指间魔力的火花，随手打了个响指，让街边的一辆车着了火。他看着路人尖叫着，像一群鸽子一样四散奔逃，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。火焰足够明亮，驱散了大部分的黑暗，驱散了在Loki睡眠中作恶的那些无脸魔鬼。

Loki憎恨自己恶毒、破坏狂的那部分，但这是最熟悉的部分，也是那些预言中，无论他是否愿意都得接受的那一部分。

他凝视着火焰，感觉到热量在他脸上掠过。他又打了个响指，身后的建筑爆炸，玻璃和杂物的碎片坠落发出巨响。

“试着逃避这个啊，Tony。”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大厦摇晃着，照片和咖啡杯像颤抖的牙关一样叩着墙，Tony叹了口气，把盘子推到一边，从烤面包机里取出面包。当他想起自己是在纽约，而不是加利福尼亚，而新英格兰不会经常地震时，停下了给吐司面包上黄油的动作。

“复仇者，”Fury局长的声音在对讲机上响起。Tony闭上眼睛，忍住一声抱怨。“有一个能力强大的超级反派在市中心制造了一个人工地震。我需要你们所有人。”

“谁是目标？”Tony在匆忙间咬了一口面包。

一个很长很长的停顿，让Tony的血液冷了下来。“Stark，”Fury说，声音比平时更低沉。“是Loki。”

两分钟后，Steve推搡着他，告诉他放下该死的烤面包，穿上战甲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是我的错吗？Tony望着天空盘旋着的绿黑色身影，疑惑。内疚和恐慌把他的胃烧得滚烫。

他在地面上悬空盘旋，而大地正在颤抖着裂开。其他人挣扎着保持站姿，张腿，弯腰，手臂张开保持平衡。Thor在他身边的空中盘旋。Tony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，庆幸头盔遮住了自己满脸的愧疚。

“我们得制服他，”Steve严肃地说。

听到这句，Tony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。“不！”当Steve伸手去拿盾牌时，他抓住了Steve的手腕。“给我一个机会和他谈谈。”

Steve和其他人交换了个眼色，Tony看到他面罩下不信任的表情，忍住没有炸毛。“Tony”，他说，我们以前遇到过同样的情况。甚至Thor也不能一一”

“然而，我不是Thor！”Tony喊道。Thor看起来很受伤，但Tony没有时间来抚慰任何被伤害的自尊心。“只要两分钟。求你。”

Steve已经在摇头了。“Tony，我知道你认为你能帮上忙，但你有没有想过，也许这整段时间Loki只是在——？”

“Steve，”Tony咬牙低吼。他更用力地握紧美国队长的手腕，Steve的表情变得警惕起来。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，我爱你，但如果你说完那句话，我会把你的屁股一脚踢到下周二。”

Steve皱了皱眉，但什么也没说。他和雷神交换着眼色，Thor点了点头。“两分钟，”他说。

Steve还没说完，Tony就飞了起来。当他升到和Loki面对面时，停了下来。如果需要的话，他已经准备好发射了。但Loki甚至没有看他一眼，绿色的眼睛只是盯着地面，空洞，玻璃一般，忧郁地。

“Loki，”他喃喃说。他的盔甲将声音传出，但Loki没有回应。Tony往下看，大地仍在裂开、摇晃，隆隆作响。他看着Loki，看见他也在发抖。

Tony又靠近了一点，努力在Loki面前保持稳定。

“Loki，”他说得更大声，更坚定。

绿色的眼睛眨了眨，转向他身后的某个地方，但仍然呈现着那种玻璃般的，茫然无焦的神情。忧虑碾碎了Tony的心。

Tony伸出一只手稳住自己的身体，用另一只手，轻轻地拢住Loki的脸颊，转动着令他可以直视自己。他真希望再来一只手可以打开自己的头盔。

Loki眨了眨眼，一次，两次，然后呼出一个颤抖的喘息，仿佛从梦中醒来。他仍然一脸困惑和不确定的神色，但当他的眼睛看见Tony时，目光清晰起来。

“Tony，”Loki用颤抖的声音说。在这么近的距离，Tony可以看到Loki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。

“嘿，”Tony温柔地说，仍然托着Loki的下巴。“你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？”

Loki晕眩地环顾四周，仿佛第一次看到周围的环境，双眉困惑地皱起。

“我只是……需要点什么，”他喃喃地说，Tony得使劲听才能听见。

大地仍在摇晃。

“好吧，”Tony说，继续转过Loki的下巴，让他看着自己。“我们为什么不停下魔法呢？”

听到这句话，Loki的眼底闪过某种黑暗丑陋的东西，Tony紧张地再次准备进入战斗。“为什么？”邪神天真地问道。

“因为我认为你需要休息，”Tony的语气很平静。

这是真的。Loki的皮肤像死亡一样苍白，脸颊凹陷。Tony怀疑他一直都没有睡觉或进食。Tony在过去几个月里已经学会了足够多的魔法，知道Loki正在使用惊人的能量。再以这种速度持续下去，如果没有权杖，没有多久Loki就会被吸干。

“Loki，求你，”他说，不在乎自己的声音流露出多少的绝望。

尖锐的，野兽般的笑声从Loki的胸腔中传了出来。Loki的表情分裂，他的嘴唇扭曲咧成一个疯狂的笑，但他的眼睛却瞪得老大，红红地透着恐惧。帮帮我，那张脸在说。Tony只想用双手捧住那张脸，埋在自己胸口，哪怕全世界都下地狱也再不放手。但是Loki太坚硬了，他浑身都是刺，而Tony则被吊在半空，期待着一个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给出的抚慰姿态。

“但我需要混乱，”Loki用颤抖不止的声音说。“你没看见吗？这个世界太平淡，太无聊，太可预测。“他的微笑颤抖，眼睛瞪得更大，空洞而遥远。”我能看到这么多，这么多，没有任何别人能看得见，它太多了，我需要——我需要——它停止，那些甜美的，甜美的混乱从不会无聊，从不能预测！但是你——“

Loki打开Tony的面罩，拂过Tony的脸颊，手指轻柔而颤抖，那可怕的表情改变了，变成了某种柔软和绝望，求你Tony拯救我，从我自己身上——

“你，”Loki温柔地，虔诚地，“从不会无聊。”

然后Loki用双手捧住Tony的脸，紧紧地盯着他，好像Tony的脸是唯一一个可以把他挽留在清醒宇宙的锚点。据Tony所知，可能的确是这样。

这令Tony突然清醒。就好像，可能这辈子再也没办法喝醉了的那种清醒。那他就可以和Steve一起去参加一些毫无意义的纯喝酒的派对了——

Tony以前不习惯有人这样需要他。上帝啊，这就是他为什么从不谈恋爱的原因。依赖他，就像在沙子上筑基建造……或者用扑克牌搭建电视柜。

然后，Tony看着那双绝望的、泪水盈盈的眼睛，想，也许——也许只是——只要有适当的平衡和重量分配，这堆纸牌屋就可以支撑起那部该死的电视。如果有人能做到这一点，那肯定就是Tony艹他妈的Stark，天才亿万富翁花花公子慈善家。

只除了“花花公子”的部分以后就没戏了，不是吗？

“Loki，”他说，双手合拢，握住邪神的手。他词穷了。

Loki的握力变得巨大，长长的手指在Tony的脸颊上压出淤青，Tony疼得龇牙，Loki的眼睛变得黑暗又疯狂。“你离开了我，”他嘶声说，露齿咆哮。

“不！”Tony大叫，以免那双手在他的头盖骨上留下凹痕。那双手停止进一步用力，但仍然没有放松。“我只是……我只是恐慌发作了！我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
Tony盯着Loki的眼睛，紧握他的手，祈祷神会相信他。

“那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呢？”Loki颤抖地嘶声说。

“我没有——”躲着你，Tony正要说，但是Loki眼中的绿色火焰一直烧到他的颅骨里。他避开了那目光，但仍能感觉到它的重量。“好吧，我有。我有。对不起，”Loki的视线稍稍地降了一点温，但仍然让人类无法逃离。“只是我…”

我吓坏了。

“你什么？”Loki的声音又脆又尖锐，像一把碎玻璃。

Tony咽了口口水。“我是个胆小鬼，”他说。“总之，一旦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。”

很讽刺，不是吗？Tony Stark，彻头彻尾的冒险家，竟害怕跳进一个并不能杀死他的东西里。至少，肉体上不能杀死他。上帝啊，但他一周中任何一天都会在没有蹦极绳的情况下进行蹦极。

Loki的眼睛危险地眯起，但他偏过头，露出疑问之色：“‘这些东西’？”

“恋爱关系，”Tony解释，尽量不在Loki杀人的手指下颤抖。“你和我。”

“为什么现在这成了问题？”Loki怒吼着摇晃他。“你本来好着的——看上去好着的——这几个月一直以来！什么，告诉我，改变了？”

在那些愤怒和疯狂之下，Tony看出来Loki还很害怕。害怕失去他，失去所有的一切。知道这一点，让他觉得这一切不那么困难了。

“改变了的是，”Tony温柔地说，强迫自己说出那几个字：“是，现在我……我想，我爱上你了。”

他不得不努力逼着自己吐出那个“爱”字。听起来很伤感，但他知道别的任何字眼都没有用。

Loki盯着他，抓握放松了一点。起初，除了睁得更大的眼睛，和倒吸了一口气，他没有别的反应。然后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又快又浅，他的眼睛因泪水几乎涌出而闪闪发光。“这是个圈套吗？”他用愤怒的，能杀人的声音问道。

Tony可以看到Loki疯狂地为自己的心筑起一道墙。神祗把手伸向Tony的喉咙。

“你怎么敢。你怎么敢！”Loki尖叫着，按压着，金属盔甲在他的手指下扭曲，按进Tony的喉咙。Tony呛咳，却只是眼睛瞪得大大地，盯着Loki。

“什么？不！”他呛咳着，伸手去抓Loki的胳膊，但神祗猛然躲开，好像被烧到一样。这减轻了Tony脖子上的压力，但是Loki的手指仍然压制着他。“该死的，Loki！看着我！”

Loki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动物，目光躲闪，但最终还是落在了他身上，仍然双眸大睁，警惕着，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。

“Loki，”Tony更温和地说。“我没有说谎。我不是——我不是在玩弄你。我爱你。这事把我吓傻了，这整件事都搞砸得一塌糊涂，但是——我爱你。我是真的。”

他越说这个词，就越不怕说这个词了。Loki的表情有些动摇，Tony忙乘胜追击。

“你瞧，我很抱歉我之前表现得那么混蛋，”他说。“你不该被那样对待。只是——我被吓坏了。我的意思是，我以前喜欢过Pepper，但你是……”——令人恼火的、美妙的、美丽的、坏掉的、愤世嫉俗的、聪慧的——“一切。”

Loki的表情出现了更多的裂缝，Tony从中看到那颗破碎的，脆弱的心。Tony双手捧着他的脸，仿佛这样可以物理上把Loki紧紧地抓住。

“我爱你，”他又说，因为从来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真。

冰冷的嘴唇抵住他的嘴唇。疼痛地。窒息地。完美地。

Loki抓着他的后脑勺和腰的手，用力得令他疼痛。他用他通常会避免的温柔，来对抗神的凶猛和绝望。

然后Loki痛苦地吸了口气，突然放开了他，手指在金属盔甲的肩膀上压下凹痕，Tony感到他颤抖得更厉害了。Tony往下看，想起下面还在地震。

“好……好吧，Lokes，”他颤声笑着，“我们现在可以收起魔法了吗？”

“Tony，”Loki用一种小小的、窒息般的声音说。“我……”

Loki的眼睛突然上翻，周围的魔法消失了，像绷紧的绳子突然弹回。Tony在Loki摔下前抓住了他的腰部，把神祗瘫软的身体抱在怀里，慢慢下降。

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世界已经停止了震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