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cha

第十二章 后果

Tony知道，要是以为新闻界能平安无事地放过Loki和自己，那他就是个大傻蛋。他举办的下一个新闻发布会本是关于Stark工业一项新技术的进展的。结果，发布会的焦点却成了Stark恋爱生活的进展。

抗议的人群聚集在门口（他震惊地意识到，抗议的对象是他本人），他前脚刚逃出媒体的魔掌，后脚又要和人民进行斗争。而媒体和摄像机已转向了抗议者的方向。

Tony堆起自己最佳的“媒体友好的”笑容，可是人群对Loki带来的毁灭怒火冲天，就因为他……闹了个小脾气。

Tony试着解释，试着让大家冷静，但人群只是对他发出嘘声。

“我的老婆在那场地震中死去了。”

一个魁梧的男人迈前一步，人群安静下来。相机闪光灯在他的脸上映出闪烁的光点，照亮了他眼眶里打转的泪水。他双手紧握成拳，嘴唇紧抿着，颤抖着。

他说，“现在你告诉我，那个怪物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，就因为他跟一个亿万富翁、花花公子搞到了一起？”

人群再次向Tony发出怒吼和嘲讽，而Tony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。“我很抱歉，”他说，但那个魁梧的鳏夫只是闭上眼睛，摇了摇头。

人群开始向Tony的脸上扔西红柿，Happy在一片混乱中勉强护送他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Tony躲在他的工作室（不过他认为“隐藏”这个词更合适），让Pepper处理公司的事物。他无法面对外面的世界，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偏袒Loki、还是因为没有偏袒Loki——哪怕只有一会儿——而感到愧疚。

他正给自己找事儿做的时候，Jarvis告知Loki正在前来，他暗自诅咒了一句。尽管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起来。他让Jarvis开了门锁，没一会儿，门就开了。

“嘿”，Tony回头叫了一声，试图让自己听起来高兴，看起来繁忙。他坐在桌边，摆弄着最新款盔甲的设计图像，试着加入一个反魔法护盾，但不要影响他自己少得可怜的那点魔力（谢谢你，Loki）。其实他只是在把某些部件翻来覆去地加上又删掉。

他听见Loki就在他背后叹了口气。

“那事令你烦恼。”Loki说，他转过身，而Loki的表情难以捉摸。

“什么令我烦恼？”Tony问，假装什么也不知道。Loki只是挑了挑一边眉毛，没接他的茬。那表情令Tony感到挫败，他耸了耸肩，按摩着自己的后颈，在椅子上坐立不安。“呃，是啊，那是令我烦恼，”他喃喃道，“我是说，有人死去，Loki。他们的生命对这世上的另一些人来说很重要。”

他一边说，一边看着Loki，期待对方的反应。Loki避开了他的目光，却仍然面无表情，拒人于千里之外。Tony对他能做到这点又恨又羡慕。

“那又有什么关系呢？”Loki嘟哝，手下摆弄着桌边那杯冷掉的咖啡。“他们只不过是——”

Tony怒道：“如果你还要说出‘凡人’两个字，咱俩就完了，你懂吗？”Loki闭上嘴，抿紧嘴唇，垂下眼睛。“我们只有一条命，你知道的，”Tony说，“我们不像你们神一样可以‘再来一次’。就这样。某种意义上，这让我们的命比你们的更珍贵，你觉得呢？”

Loki咬牙，揉着额头，低吼道：“你是想要让我感到愧疚吗，Tony？”

“我觉得这是个好的开始，是的，”Tony怒道，“你好像没有什么悔意。”

“好吧，你和我出身完全不同，Tony，”Loki同样尖锐地回他，“你可能忘记了。”

“哦，不会的，你一直在提醒我。”Tony站起身，开始走来走去，却始终只留给Loki背影。一件令自己辗转难眠的事情，Loki却如此冷漠以待，这一点比地震本身更让他烦恼。他可以原谅Loki做了件蠢事的前提是，Loki真正地为此感到愧悔。

Loki注视着他的背影，而Tony从窗户的反光中看着Loki双肩垂下，一副泄气的模样。Loki以为Tony看不到自己，双眸茫然地四顾，他的面具破裂了。这也令Tony感到心痛——Loki如此小心翼翼地自我保护着。我是五十步笑百步，Tony想，他不应该为此责怪Loki。

“你想要我怎么做？”Loki无可奈何地问。“去自首？”

Tony闭上眼，叹息一声，缓缓转身，面对Loki。“不，当然不是，”他的手掌无力地按着眼皮，“我只想要这个噩梦结束。”

Loki没有回答，但他双眸闪烁，仿佛在计划着什么。对此Tony决定还是不要多想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Tony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上，Pepper替他挡下了媒体和愤怒群众。酒精令他的头脑昏昏沉沉，光线在他手中威士忌酒杯的玻璃边缘跳跃，在墙上反射出万花筒般的七彩光线。

他看得出来Pepper开始感到沮丧了，她不停地把头发拢到耳后，动作透着紧张。他还从她的声音中听到一丝惧意，这令他更内疚，正是自己这个懦弱的货把她丢去救火的。

突然，人群一片死寂。

Tony向前倾身，双肘支在膝上，眯着眼想把屏幕看得更清楚点。

“你们指责我犯了什么罪？”

Tony被酒精浸泡的脑子花了好一会才意识到，那清晰柔滑的声音来自Loki。此刻摄像头模糊了一下，重新聚焦到Loki身上，他正站在一个讲台前，离Pepper还有段距离，穿着阿斯加德的全套盔甲，只没有拿权杖，下颌傲然昂起，气度俨然还是那位神祇中的王子。

“该死，”Tony用手蒙住脸，希望自己是幻觉了。他祈祷Loki不会再杀更多的人了。

Loki重复了一遍，人群中他的声音响亮清晰，“你们指责我犯了什么罪？”

没有人敢说话，寂静长得难以忍受，接着忽然所有人都开始说，声音越吵越大，愤怒的氛围让他们找到了勇气。

Loki连眼都没眨一下。“谋杀？”他挑起一边眉毛。人群再次安静下来。“毁坏财产？天啊，”他轻笑，“我记得是地震造成了这一切，对吧？”那笑让Tony想到了鲨鱼。“谁说我和那有关呢？”

人群再一次叫骂得更凶了。

“众所周知，”Loki的声音再度令人群安静，“我是在努力让地震停止。这里地震是很少见，但也不是没发生过。”他静静地注视着人群，而人群也等待着。

Tony在客厅里等待着，咬着大拇指指甲。

“不论你们认为发生了什么，你们都得在法庭上证明，是吧？这正是你们的法律系统规定的？”

Tony有些坐立不安，不知道对于Loki竟知晓这一点，他是该感到印象深刻，还是该感到不安。

Loki继续，“如果你们能够找到证据证明是像我这样的人制造了这场地震，那我很乐意按照你们的规律出庭作证，不论我是不是你们国家的公民。但是，你们同样也应该起诉Thor，为他的雷雨造成的损失，准确地说，任意雷雨，除非你们能有办法准确分辨哪些是他带来的。然后你们还得把全国的所有气象现象都同样分析一遍。真的值得搞这么麻烦吗？”

Loki双眉挑战地扬起，而没有人回答。“值得吗？”他又问了一遍。全场一片死寂，Tony几乎不敢呼吸。

于是，Loki微笑着摇了摇头，消失了。记者们再度把问题猛烈地砸向Pepper，摄像头也回到双眼大睁，神色慌乱的她身上。

当那修长手指握住Tony手中酒杯并抽走的时候，Tony一点都没有惊讶。Loki在他身边坐下，只是穿着T恤（Tony的）和牛仔裤，看起来仿佛一切正常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。Tony长长地看了他一会，看着Loki干了杯中的威士忌，然后Tony柔和地笑起来，摇着头。

“你要是个律师可就牛逼了。”他想，如果Loki不是邪神，可能还能干更多的坏事。

Loki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微笑，立刻又消失了，他转身，用那种Tony最恨（爱）的穿透人心的眼神，打量着Tony。Loki的手指摩挲着酒杯边沿，显示出他内心其实是不安的，他垂眸看着酒杯和自己的手，说：“我希望你知道，Tony……”他顿了顿，舔了舔嘴唇。“我没有表现出某种感情，并不代表我没有感受到。”他在座位上动了动，依然没有看Tony，Tony知道这样的坦承会令他很不适。

Tony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Loki指的是什么。然后他记起了他们之前在工作室的冲突。“你指的是……关于愧疚的那些……？”

Loki看起来有点被这个词本身冒犯到，但点了点头，面色阴沉。“我从未享受过杀戮，你知道的。”他低声说着，挥了挥拿酒杯的手。Tony从这个动作看出他现在感到自在一点了，于是温柔地微笑，点头，以示鼓励。

“只是……”Loki看着虚空的样子，看起来茫然若失，又历尽沧桑。Tony意识到，他很累。就在这时Loki才再度抬眼看向Tony，脸上掠过了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，Tony并不能全然理解，但他意识到，Loki把自己封闭起来了，不是因为他感受不到，而是因为他感受得越来越多，而承受那样多的情感很痛苦，所以有时候彻底封闭心灵也许是个更简单的办法。Tony比这世上任何人更懂这种感觉。

Loki缓缓向他微笑，笑容既苦涩又甜蜜，他柔声说，“你看着我的样子……让我多么希望我能够像你一样看世界。Tony，我……我想要试试。”那声音和话语中的某种东西让Tony深思。Loki顿了顿，喉头滚动，“我想尝试做那个你心目中的我。”

Tony深深地看了他很长一会，试着理解他的意思，然后同样温柔地问：“你的意思是？”

Loki露出一个不自在的笑，“我的意思是，再也没有……”他向正在放映那场“地震”场面的电视挥挥手，“再也没有那种事。我从前总是把自己当成怪物，也就像怪物一样行事。你没有把我当成怪物，所以——所以我想要值得你如此相待。”

Tony叹了口气，知道Loki又想着他的约顿血统和那些该诅咒的预言了。他真想找到那些混蛋的“命运三女神”好好地教训一番。他始终相信人创造自己的命运。不管怎么说，这里可是美国梦之地。

然后他突然意识到，Loki想要表达的是什么。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Tony意识到这意味着Loki投降了。挥舞小白旗。放下那些超级反派的套路。

他震撼地凝视着眼前的邪神，想，Loki真正需要的是不是其实只不过这么简单？Tony，一个有自我毁灭倾向的醉鬼，就能帮助他。

他好奇Thor如果知道了这个事实，会不会恨死他自己。

Loki眯起眼，举起一根手指警告式地说，“但我可不会加入复仇者联盟。我拒绝。”

Tony的笑容放大，变得邪恶。“那可是我们所有人都建议的，Loki。”

Loki瞪大双眼。“不，”他坚持，手指戳到了Tony的脸上。

Tony挪开他的手指，向前倾身。“来堕入罪恶的深渊吧，Loki。”

“不！”Loki向后躲。

Tony贴着他移动直到把Loki按倒在沙发上，一遍遍地呐喊：“自己人！自己人！”

Loki轻轻拍开他，做挣扎状，一边笑着重复：“不！我拒绝！”

直到他把Tony拽下来，用一个吻让他闭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Clint走进来，看见他俩在沙发上上下其手，眨了眨眼，转身就走。